表明存在第二性别主义的论点所引发的反对意见主要来自两个方面。最丰富的是来自一些(但不是全部)女性主义者的反对意见,至少在学术界是如此。另一方面,反对意见来自一些保守主义者。在所有情况下,正如我将论证的,反对者要么否认第二性别主义存在,要么否认第二性别主义的广泛性。

首先,我们来看看女性主义者中的第二性别主义否认者。当然,女性主义者并不是单一的群体。女性主义者的分类方法有很多种,但就我的目标而言,只有一种区别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以性别平等为动机和兴趣的女性主义者与以提高女人和女孩地位为主要关注点的女性主义者之间的区别。有些女性主义者——第二类女性主义者——可能会说这是一种没有差异的区别。她们会辩称,推动性别平等的方式就是扩大女性的利益,反之亦然。她们(只是)说对了一部分。推动性别平等往往与扩大女性的利益一致。当女性受到不公平歧视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然而,正如我将论证的,因为男性有时是不公平歧视的受害者,所以推动性别平等有时需要扩大男性的利益,而不是女性的利益。

我们可以将从根本上关注性别平等的女性主义者称为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将从根本上只关注扩大女人和女孩利益的女性主义者称为党派女性主义者。后者相当于只关注扩大男性利益和保护男性权利的男权提倡者。女性主义者正确地批评这种观点,但党派女性主义者却没有注意到,这种(而非其他)男权提倡者所特有的对某一性别利益的狭隘追求,同样也是她们自身立场的真实写照。这一批判不延伸至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我所说的一切都不敌视平等主义女性主义。事实上,我认同这种形式的女性主义。这种观点的支持者会认识到,反对第二性别主义是反对性别主义和推动性别平等这一整体计划的一部分。我要说的只是与党派女性主义相对立的观点。

在描述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和党派女性主义者的区别时,我并没有声称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必须承认存在第二性别主义。显然,对性别平等的投入并不意味着认为男性是某些不公平歧视的受害者。本书旨在论证男性确实是性别主义的受害者。我现在要说的唯一一点是,这种主张与平等主义女性主义并无矛盾。

在区分平等主义女性主义和党派女性主义时,我并没有证明存在任何党派女性主义者。这种区分也没有证明存在任何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但有些女性主义者可能会说,党派女性主义者这个类别是空的。我打算在本书的不同章节中说明,确实有这样的女性主义者。有些女性主义者明确支持我所说的党派女性主义,但这样的女性主义者并不多。然而,更常见的情况是,许多宣称平等主义女性主义的人实际上陷入了党派女性主义。她们将证据解释为证明女性是歧视的受害者的证据,即使女性并不是,甚至男性才是歧视的受害者。她们还进行合理化解释以在任何特定情况下得出结论,女性的利益应该占上风。

我无意将特定女性主义者认定为平等主义者。原因之一是,现阶段很难确定谁是真正的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几乎所有撰写性别歧视问题文章的女性主义者都关注对女性的歧视。很难知道,特定女性主义者是否仅仅因为没有意识到歧视男性的问题才忽视了这一问题。一旦她们意识到这一问题将会发生什么,还有待观察。一旦引起她们的注意,她们的(广泛)选项似乎有以下几种:

(1)她们可能接受存在对男性的不正当歧视(并和我一起反对这种歧视)。

(2)她们可能提供好的论据,表明为什么与我所说的相反,男性不是任何不正当歧视的受害者。

(3)她们可能拒绝接受男性是不正当歧视受害者的结论,但却无法为这一论断提供好的理由,而是采用我将在后面讨论的那些熟悉的合理化解释。

(4)她们可能声明,即使确实存在对男人和男孩的歧视,她们也不感兴趣。

前两个选项与平等主义女性主义是兼容的,而后两个选项要么暗示(选项3)要么明确宣布(选项4)党派女性主义。部分出于这个原因,属于第三类的人可能声称她们实际上属于第二类。

我不想预先判断某些人会如何回应。因为许多宣称平等主义的女性主义者在面对存在第二性别主义的论点时,会陷入一种党派形式的女性主义,所以人们往往不容易(事先)分辨出哪些自称对性别平等感兴趣的人是真的感兴趣。

我也不需要找出特定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或讨论她们作为平等主义女性主义者所做的工作)来说明我的观点。平等主义女性主义是一种可能存在的观点,很多人都支持这种观点。谁实际占据了这一思想(和政治)空间的问题与确定是否存在第二性别主义无关。它也与表明承认和反对第二性别主义与我称之为“平等主义女性主义”的观点是兼容的无关。

和女性主义者一样,保守主义者也并非都是一个派别。一些被称为“保守主义者”的人可能并不反对我的观点。这是因为有的人可能在某个领域是保守主义者,但在另一个领域不是。例如,经济保守主义并不意味着宗教保守主义。反对我的论点的保守主义者很可能是赞同(强制执行)性别角色并因此对两性区别对待的人,而我反对。他们会争辩说,男性遭受的许多不利处境并不是性别主义事例,因为男性理应承受这些负担,或者至少男性承受这些负担并非不公平。这些保守主义者——我们可以称为性别角色保守主义者——对女性承受的各种负担持相同看法,这应该会让他们成为否认第二性别主义存在的党派女性主义者不可靠的盟友。事实上,性别角色保守主义者可能会发现,他们对我将要论证的某些观点——尤其是针对党派女性主义者的观点——是很有共鸣的。例如,他们可能会同意我将证明的,党派女性主义者观点中存在双重标准。

不过,应该明确的是,我对性别角色的看法并不保守。尽管两性在某些心理特征上可能存在平均差异,但我并不认为这些差异就能证明性别角色保守主义者支持的所有差别待遇是合理的。因为我认为第二性别主义应该与受到更广泛认可的性别主义一起受到反对,所以我支持变革——以与历史上不同的方式行事。此外,我所建议的变革是相当激进的。这绝非保守。

在为“存在第二性别主义”这一观点辩护时,我将回应来自党派女性主义者和性别角色保守主义者的批评。不过,我的论点将更多针对前者。这并不是因为我更反对她们的立场,而是因为她们的批评在学术界更常见。

不过,我必须强调的是,我并不是在批评所有女性主义者。我发现,即使清楚说明这点,人们也常常会忘记(或者,用不那么宽容的说法,忽略)这一事实。不幸的是,女性主义中的党派之争和其他意识形态过激的情况泛滥,我将用大量篇幅来说明这些观点存在的问题。不过,我这样做不应被理解为拒绝更纯粹的平等主义形式的女性主义。